
套用當前的一句流行語,仍處于轉型陣痛期的制造業也開始遭遇日益明顯的“內卷化”壓力。
這首先要說一下歷史的因素。我國有著全球最全的產業分類和最強的產業鏈供給能力,世界500多種主要工業產品中,我國有220多種產量居全球第一。
這種“大而全”可以發揮規模優勢,但也一定程度上把眾多細分行業深度鎖定在低水平擴張和路徑依賴上。
即使在人工智能、共享經濟、新能源車等新產業上,也是“慣性”地復制重化工業發展的成功經驗,產業規劃鋪攤子、上項目,制造企業搶風口、圈用戶、打價格戰。此類同構性很容易帶來惡性競爭和市場割裂,不利于整體做強。
因此,制造業突圍絕不能忽視不同產業階段、不同產業層次、不同的政策需求和發展邏輯。它不是解“一元方程”,把各個產業揉成一團,而是在高中低不同位階下求“矩陣解”。通俗些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
對于高階解,突出體現在“卡脖子”之痛上——高端制造,如芯片制造的光刻機、精密制造的高端數控機床,這些是生產機器的機器,是制造業轉型升級的母機。
我們唯有在自主創新的條件下發展起來,才能帶動配套產業擴散,創造新的就業,并回哺傳統制造,為其轉型升級提供新的需求和更高的物質條件;反過來,制造業生態的發育完善,又不至于讓母機“空殼化”和研發成本無法消化,并以此形成制造業的良性互動循環。
當前,關鍵核心技術背后的基礎研究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整體上中國制造業企業研究開發經費投入嚴重不足,僅占銷售額的1%多點。
加大投入是客觀需要,但如何用在刀刃上更為重要。基礎研究和創新涌現是一個慢過程,并難以規劃、不可預測,需要發揮企業家精神和個人的首創精神。與之配套的人才評價機制、收入分配結構、知識產權保護等一系列的深層次改革需同步推進。
對于廣大的一般解,面對全球新一輪產業變革,我們需要打開新的視野把存量轉化為增量,這也是構建“雙循環”的應有之義。
例如特斯拉和蘋果公司進入中國,與本土產業鏈迅速耦合,形成“果鏈”“拉鏈”及其鏈上的本土龍頭公司,并產生激活國產車、國產機等同行的“鯰魚效應”,進而提升了整條產業鏈的工業水平和技術參數。
因此,超大規模產業鏈在獨立經濟體下可能面臨的“內卷化”,置于進一步擴大開放的背景下,反而能重新組合為競爭優勢。
另一視角是,制造業與其他產業,特別是現代服務業,其實也是相融相長、耦合共生的關系,有很大的提質、降本、增效空間。
譬如,這輪大宗原材料成本飆升,除了一些定價權由國外掌握的因素外,企業對經濟周期的把握不足,庫存、價格的風險管理普遍不強,信息化程度不高也是重要原因。
此外,買方市場下,傳統制造已經很難滿足個性需求,很多互聯網平臺擁有數據和智能優勢,可以提供制造企業在市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才能獲得的關鍵認知。
對于低階解,發展技術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制造業,不能一味否定就業容量大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認為它就是“傻大黑粗”,進而一刀切的“關停并轉”。
現行階段下,我國仍有廣大的低收入群體,城市化遠遠沒有完成,人口紅利雖漸行漸遠,但仍有可觀的體量。即使平時被視為“落后”產能的紡織、口罩等生產,在特殊時期會被外部需求無限放大,要給這樣的制造業時間去轉型和消化。